“王健，死因是交通意外，当然这是官方的写法，实际上的死因跟这个女孩子有关吧？”
“你管老子呢，自己没长眼还是怎么的，老子是给这女鬼活活缠死的！”
名为王健的男孩下一秒就如任可文之前一样被绑了个结实，比任可文幸运的是，这次牛头小姐察觉到了不妙，早早的藏起了可乐。
气不过的马面小姐干脆把王健倒吊在车顶，派了几个鬼卒轮流殴打着。
王健一上车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来是那种嚣张跋扈的架势看起来相当惹人讨厌，其次，跟着王健一起上车寸步不离的那位少女的亡灵实在太过显眼了。
如其他没有执念的亡者一样毫无生气，却并未失去颜色……不，应该说留下了一种颜色。
那是如鲜血般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如一层薄雾般始终笼罩在女孩周围。
她就这么一路紧跟着王健，双眼似乎要把王健吞食掉般瞪着。
“话说这样是不是有点狠了啊……而且动私刑真的没问题吗？”
“烦死了！我们作为列车的管理人员是有权对不服从管理的亡者进行一定程度的处罚的，这事你别管！”
马面小姐的样子有些不对，虽说对方出言不逊，但生气到这种地步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王健一边认怂一边嗷嗷的惨叫着，丝毫不似先前那般威风，看他有些稚气未脱的长相大概也就初高中生的年纪，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过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吧，这样……”
牛头小姐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不要求情，见我仍一脸疑惑，这才露出一个苦笑小声向我解释起来。
“那女孩是自杀的，而罪魁祸首想必就是王健无误了。”
“千万别放过他～”
我甚至想给动手的鬼卒们加油打气了。
“你丫会不会说话啊啊啊啊啊！”
王健骂骂咧咧的喊了起来，随后不堪入耳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直让人摇头感叹当今青少年的素质教育需要抓紧。
“凭什么……凭什么啊！”
混杂着惨叫的叫骂声逐渐被哭嚎所取代。
“凭什么只有我要遭这种罪啊！我也没想害她的啊！”
若说他十恶不赦，似乎是有些过头了的，王健自认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有些坏而已。
一个比普通人坏了那么一点的普通人，一个嫉妒心比普通人强了那么一点的，普通人。
贫穷不至于，但王健的家庭出身并不是很好，父母二人都是市场的商贩，终日起早贪黑的忙碌让王健并没有怎么体会过家庭的温暖，而这换来的也仅仅只是家庭日常的开支和温饱而已。
王健开始记事起，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凭什么。
凭什么别的孩子逢年过节有新衣服穿。
凭什么别的孩子有新玩具。
凭什么别人的父母会陪孩子玩而自己连父母的面一天都难见几次。
凭什么，别人从出生起，就已经高自己一头？
任何不如别人的事物都让王健内心充满了不甘，但他从未想过要努力改变这一切。
若说努力难道自己的父母不够努力吗？有用吗？可笑。
上天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别人生来坐享其成，为什么自己就得拼死拼活？
怀抱着如此想法，不甘变成了嫉妒，他嫉妒着自己不曾拥有的一切，或毁掉它们，或想方设法让它们的拥有者苦不堪言。
刘晓楠不过是受害者之一。
而起因，仅仅是一个贫困补助的名额而已。
王健盯上这名额很久了，钱到手自然是不会交给父母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多着呢，那几百元的补助金虽不算多，也够自己潇洒些日子了，只有这时候，家里经济的紧张才会让王健有些庆幸。
然而刘晓楠这个半路杀出的陈咬金让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
刘晓楠的父亲得了癌症，昂贵的治疗费用令本来还算富余的家庭一夜之间一贫如洗，老师发动同学们给她捐款不说，还把贫困补助的名额给了她。
王健甚至产生了为何自己的父亲没得癌症这样过分的想法。
“凭什么本该是老子的钱就便宜你了？”
欺凌开始了。
“唉你家没钱了嘛，别吃学校食堂的饭了，多浪费啊，最近不是流行没钱的时候‘吃土’吗，来来来我请你，别客气。”
嘲笑，谩骂，甚至是殴打。
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做到这种地步，算不算十恶不赦且不论，倒是有个词十分适合王健了。
人渣。
刘晓楠只知道混混一样的王健平日就爱惹事生非，乖巧内向的她一一忍耐了下来，但她逆来顺受的平淡反应反而更让王健不满了。
“刘晓楠家真是穷疯了，为了给她爸看病现在都让刘晓楠出去卖了，前几天有人亲眼看见刘晓楠浓妆艳抹的跟一个四五十岁挺着啤酒肚的秃头进了宾馆……”
谣言在学校里疯传，始作俑者是谁自不必多说，看着刘晓楠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偷偷抹泪的刘晓楠，王健嗤嗤的笑了。
“活该。”
之后的行为逐渐变本加厉，而刘晓楠的精神终于也在不断的折磨中，崩溃了。
那一天老师上课时打开自己的教材，印有裸女的色情业小卡片掉落
在地上，裸女的头部是用拙劣技术合成的刘晓楠的照片。
在全班的哄堂大笑之中，刘晓楠冲出了教室。
没有人反应过来，年轻的女孩已经四肢扭曲，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
“至……至于吗……”
至于吗？
是否该问问实施恶行时的自己呢？
在一片惨叫哭嚎之中，王健脸色惨白的坐在了地上，他看到刚刚纵身从楼上跃下的刘晓楠站在自己面前，鲜血侵染了洁白的校服，空洞的双眼满载着怨恨。
“别过来啊！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不关我的事啊！”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刘晓楠并没有像梦中那样朝自己扑过来，她一如既往的站在床边，仍用那永不瞑目的双眼盯着自己。
那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王健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刘晓楠的身影从未离开过视线，即便是梦中也始终纠缠着自己，他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他害怕别人认为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害怕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刘晓楠。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就死了啊……为什么啊……”
王健不断呢喃着着同样的话，疲劳恍惚了他的精神，致使他并没有注意到过马路时的红灯。
刺耳的刹车声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巨大的闷响后王健高高的飞了起来。
“明明……其他人……也有欺负过你嘲笑过你……凭什么……只有我要承担一切……”
“自杀的人是无法再入轮回的。”
牛头小姐也难得没了往常的笑容，苦闷的趴在座椅靠背上，可乐举在嘴边却并没有去喝，而是用牙轻轻在罐口磕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自杀者的灵魂很难得到救赎，他们会留在自己死亡的地方，不断重复自己死前的场景，所以跟着王健的，说到底也只是那女孩儿强烈的怨念罢了，哪怕放着不管也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
“开什么玩笑！”
王健吼了起来。
“这样的话……不就是我自己杀了自己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哪儿那么多凭什么为什么！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心里就没点儿数吗！”
“没用的……”
牛头小姐摇了摇头苦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作恶之人正是因为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恶才会去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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